乡间草木灰
去年冬天，我路过一个村庄。在一间矮小的房子里，看到一位老奶奶弓着背在铲着那些草木灰，她是要去给它的蔬菜施肥。相对于其他化肥，草木灰是最环保的肥料。老奶奶也有七十多岁了，想来她一辈子种菜都是用草木灰了。
说起草木灰，在乡下生活的人是很熟悉的。在那些年代每家每户都是种两季稻谷，稻谷收割后留下的稻草就可以晒干挑回家备用。在我的童年时代，山村人家做饭菜还是烧柴火的，晒干的稻草也是很好的材料。像早上煮猪食，一把把稻草放进去烧；那些稻草灰积压在一起，待留存时间久了可以挑到专门放置草木灰的矮房子里保存备用。烧稻草后留下的灰是白色的，看起来就像秋天田野里的霜。草木灰是冬天种白菜和萝卜最好的肥料，因其稻草取之于稻田，烧成灰后对土壤的催肥作用也很好；不像其他肥料和草药用多了会对土壤有板结的后果。在那些年代村民买不起更多的肥料，就会多积攒一起草木灰，和在一些牛粪里，起到的效果不比肥料差。
母亲那些年种了很多蔬菜，一年四季都会种上一些蚨时令蔬菜。蔬菜种多了就需要很多肥料，像草木灰那是最普通的肥料了。那时除了种两季稻谷，还种了一些其他稻谷，像可以用来蒸酒的糯谷。那些糯谷是种在离村庄较远的田野里的，一年只种一次，在秋天寒露时节之前是要全部收割归仓的。糯谷的稻梗比较长，收割后把稻草晒干全部在稻田里直接烧成草木灰，一亩多的稻田里的稻草烧在灰后也只是一小筐的。那些年，母亲会让我早上去挑草木灰。那些年深秋时节的早上天气很冷，田野里到处都打上了霜冻，白花花的一片。当清晨的阳光升起，我便踏着晨露去田野里把稻草灰挑回家。通往田野里的小路上没有几个行人，我快步的走着，因为我知道要赶在上学前把草木灰挑回家。穿过一些田野，爬过几处山峦，才到了那些糯谷田里。田埂上自是布满霜，在枯黄的草叶间；在那些水沟里，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。我把扁担放在田埂上，把草木灰装进竹筐里，那些草木灰经过夜里打霜后，也变得很冰凉的。白花花的霜和白色的草木灰一样的有着秋天收获后的成熟的美。当我把稻田里的草木灰装好后，把地面上的一层灰再仔细收集完装进竹筐里；走着原路回家。山村秋天的清晨，田野里一片静谧，只有早起的鸟儿在田野间低飞着觅食。我在山间小路上唱起歌谣，远望山村的老房子里已经升腾起缕缕炊烟。有呼唤声在山村飘荡着，我的脚步走得更快了。我知道要早点回家早点吃饭后去学校上课。当我回到家里，把草木灰倒在矮房子里，耕牛在叫唤着，它也要去田野里觅食了。母亲嘱咐我早点吃饭，说过几天还要去另外的稻田里挑草木灰。
草木灰是山村一种取之于自然用还于自然的肥料，它取之不尽却也令人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。像稻草烧完了，也可以去山坡下的田埂上割一些野草；晒干之后挑回家也是可以烧饭的。那些野草经过秋天霜冻的侵袭，竟都枯黄了；风吹过就挤在一起。当村民把它们割下来，重叠在田埂上，错落有致看起来也很美。野草烧成的灰也一样的对土壤上所种的蔬菜有促进生长的作用。在我小时候，也会去割野草挑回家。一捆捆的，竖放在房屋前，偶而也有家养的小鸡在那里嬉戏；或是小猫在那里睡觉。
如今想起那些草木灰的往事，有时也会想起山村的田野，山村的那些村民，还有长得很茂盛的萝卜苗，那些往事历历在目。时光易逝，母亲离世多年了，我也就多年没有再挑过草木灰了。山村人家如今也只是种一季稻谷，而且是借助收割机收割稻谷，那些稻草留存的很少了。不过有一些人家还会用手工收割稻谷，偶尔也会看到由稻草烧成的草木灰，在田间有着一种怀旧的感觉。远远望去有着很孤独的意味，草木灰还是当年的草木灰，还是由稻草烧成。只不过与当年的心境截然不同，所看到的景物与自己所想到的往事有着另外的感叹。感叹这个世间，有些人与事物随着时光渐远，会慢慢远去。但那一份感动与怀念，却日久弥新。虽然现在秋天的田野里，也是黄草连天，只是很少再打过霜了。那些草木灰的记忆，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；却也愈发光亮而且洁白。
评论